第6章
返程的警车刚停稳,赵勇拉开车门就往副驾驶钻,却被张虹抢先一步侧身挤了进去。“后座宽敞,你腿长坐后面舒坦。”她利落地扣上安全带,余光瞥见赵勇挠着头嘟囔着退到后排,老法医曾云龙和助手赵丽也跟着坐了进去。
引擎发动,车灯刺破夜色。张健专注地握着方向盘,山道转弯时,车身轻微倾斜,他下意识地绷紧手臂。张虹盯着仪表盘跳动的数字,喉结动了动,突然伸手从储物格抓出一根能量棒。包装纸在狭小的车厢里发出清脆的撕裂声,没等张健反应,她已经掰下一小块,趁他不注意迅速塞进他半张的嘴里,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下唇。
“别废话。”她看着前方,耳朵却红得发烫,“再不补充体力,等下山路打盹,一车人都得交代在这儿。”后座传来赵勇憋笑的闷咳,老法医轻轻摇了摇头,只有赵丽好奇地探头张望。张健咀嚼的动作顿了顿,嘴角不可察觉地抿起,重新握紧方向盘时,脚下的油门不自觉松缓了几分。
车厢里的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凝滞,张健喉头滚动着咽下口中的能量棒,耳尖泛红。为了打破这令人局促的氛围,他轻咳一声,目光仍紧盯着前方蜿蜒的山路,开口问道:“张虹,从你心理学专业的角度,对这案子怎么看?”
张虹指尖还残留着能量棒包装纸的触感,被这突如其来的提问惊得微微一颤。她迅速整理思绪,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树影:“现在看来,05年长沙宏远建筑的经历是关键。失踪的人接连出现,而且新失踪的刘月福还是刘子龙堂弟......”她顿了顿,声音压低,“这个世界从来就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,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。你们觉得会不会是当年工地发生了什么隐秘,现在有人来复仇?”
后座的老法医曾云龙听到这话,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,似乎想说什么又没开口。张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山道的弯道让车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明灭不定:“轻型车明显的痕迹也蹊跷,鸡公山那种荒僻地方,平白无故哪来的车,而且这么大的村子,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过这辆车......”他话音未落,车轮碾过一块凸起的石子,车身猛地颠簸,张虹下意识抓住副驾的扶手,两人对视一眼,又慌忙移开目光。
张健的问题刚落,张虹沉吟片刻,眉头紧锁道:“确实太蹊跷了,失踪人员和宏远建筑的关联、鸡公山的轻型车痕迹,桩桩件件都透着诡异。” 说话间,她的目光不经意飘过坐在后座的曾云龙,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,身子向后倾了倾问道:“老曾,省厅对那个骨片的提取结果怎么样?咱们折腾许久都没头绪,一直悬着心。”
曾云龙推了推老花镜,枯瘦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身旁的采样箱,浑浊的眼底泛起一丝亮色:“省厅的设备技术就是先进,咱们市局都没办法提取的这种经过高温煅烤的骨片,硬是被他们提取到了DNA。”他顿了顿,喉结动了动,声音里带着几分凝重,“刚刚你们在这边搜索的时候,我和县局刑警队的人一起去采集了七个失踪人家属的直系亲属DNA样本。只要回去做比对,这骨片到底和失踪的人有没有关系,很快就能见分晓。”
她指尖微微收紧,餐盘里的红烧肉突然变得索然无味。车厢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,赵勇原本半阖的眼睛猛地睁大,身体不自觉往前探。张虹攥着衣角的手骤然收紧,指节泛白。车窗外的夜色愈发浓稠,只有车灯照亮的一小片路面不断向后退去,而那个即将揭晓的答案,像一块沉重的石头,悬在所有人的心口。
车内暖黄的顶灯在颠簸中明明灭灭,张虹望着驾驶座上张健紧握着方向盘的手背,青筋随着转弯时的发力微微凸起。他下颌紧绷的线条在光影里棱角分明,专注研判案情时微蹙的眉峰,与三年前在暴雨中带队冲进坍塌民房救人时的模样渐渐重叠——那时他浑身泥水,却用后背死死护住怀中的老人,眼神亮得惊人。
曾云龙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她机械地点头应和,余光却始终黏在张健握换挡杆的手上。夜风卷着树影掠过车窗,在他侧脸投下细碎的阴影,恍惚间又想起上个月追捕逃犯时,他毫不犹豫扑向挥舞凶器的歹徒,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她颤抖的手背上,温度却比她的掌心更灼热。
直到赵勇在后座打了个响亮的哈欠,张虹才惊觉自己盯着那个挺拔的背影发了许久的呆。她猛地摇头,将那些画面从脑海里甩出去——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。她慌忙低头翻找背包,指尖触到备用弹匣时却突然顿住——那是张健上周特意帮她调试过的,说她握枪姿势不对,粗糙的手指覆在她手背上时,连呼吸都烫得惊人。
车灯在沥青路面上拉出长长的光带,县局大院的铁门缓缓闭合。众人拖着疲惫的身影朝宿舍楼走去,张虹刻意放慢脚步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角,余光时不时瞟向警车旁的张健。
"张健,你留一下。"肖平南摇下车窗,低沉的嗓音划破夜色。张虹脚步一顿,看着张健点头应下,转身坐进肖平南的车。发动机重新轰鸣的刹那,她咬了咬唇,裹紧外套朝食堂走去。
食堂里飘着饭菜的香气,厨师老周正往保温桶里添新出锅的热汤,见她进来,笑着招呼:"小张来啦!就知道你们这批夜猫子得饿坏,红烧肉还给你们留着呢!"
张虹道了声谢,端着餐盘找空位坐下。窗外,肖平南的车停在路灯下,两个剪影在车窗上晃动。她机械地扒着米饭,思绪却飘到了车上——张健会怎么分析案情?那个轻型车痕迹、神秘的骨片,还有错综复杂的人员关联......
另一边,张健刚坐进副驾驶,肖平南便递来一根烟。两人沉默着点燃,烟雾在狭小的车厢里弥漫开来。"说说,你对这案子怎么看?"肖平南弹了弹烟灰,目光锐利如鹰。
张健望着窗外斑驳的树影,脑海中飞速闪过鸡公山的车辙、宏远建筑的工号、高温煅烧的骨片。"肖队,这案子不简单。"他掐灭烟头,语气笃定,"失踪人员的关联、刻意抹去的痕迹,还有那辆突然出现的轻型车......这背后肯定藏着个精心策划的局。"
张健掐灭烟头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发烫的烟蒂,目光穿透车窗凝视着暗夜中摇曳的树影:“肖队,这案子越查越像精心设计的局。单人作案的可能性极大——团伙作案难免会有疏漏,除非是专业的职业犯罪团伙,但是目前国内已经没有了这种专业的职业犯罪团伙,而鸡公山现场痕迹处理得太干净了,排除职业犯罪团伙的话恐怕只有极度谨慎的独行者才能做到了。”
肖平南转动方向盘的手顿了顿,后视镜里,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张健紧绷的下颌:“继续说。”
“这人应该熟悉甘雨乡的每一寸土地。”张健的声音像是淬了冰,“知道鸡公山哪里能完全避开村里人的视线,大概率是本地人。而且他精通反侦察,故意留下轻型车车辙误导方向,鸡公山东侧灌木丛的转弯角度,刚好指向平静的河岸......”他喉结滚动,“要么是接受过专业训练,要么就是行事严谨的的高智商犯罪。”
肖平南突然打开车顶灯,白炽灯光下,张健脸上的疲惫与锐利形成鲜明反差。“别忘了时间线。”张健迎上老刑警审视的目光,食指重重叩在车窗上,“所有失踪案都发生在深夜或清晨,完美避开人流高峰。他不仅能精准掌握受害者行程,还能在极短时间内完成绑架、转移,体力、心理素质、规划能力缺一不可。”
沉默片刻,张健伸手推开副驾车窗,夜风卷着细雨扑在脸上:“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连环作案,这人藏得很深,但再完美的犯罪,也会有裂缝。”
肖平南伸手关上张健推开的车窗,车内骤然安静下来,只有车载电台偶尔传来的电流杂音。他摘下黑框眼镜,用衣角慢条斯理地擦拭镜片,镜片后的目光却始终锁着张健:“分析得不错,但漏了最关键的一点——动机。”
擦拭镜片的动作猛地停下,肖平南将眼镜重新戴上,镜片反光冷得像刀锋:“通过目前的侦查来看,05年宏远建筑的工地经历才是导火索,可为什么近二十年过去才动手?这人蛰伏这么久,要么是当年的仇怨最近才被触发,要么......”他故意拖长尾音,看着张健瞳孔微微收缩,“他在等某个特定的时机。”
粗壮的手指重重敲在方向盘上,发出闷响:“还有受害者的选择逻辑。虽然林月华和刘春平与05年长沙宏宇建筑没有关联,但别忘了——所有失踪者都来自甘雨乡。这人就算不是本地人,也一定和甘雨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。”肖平南倾身凑近,身上淡淡的烟味混着皮革气息扑面而来,“另外,能接触到高温煅烧设备,还懂DNA检测原理......查查本地的工厂、诊所,甚至是——”他顿了顿,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,“曾经的法医从业者。”
更新时间:2025-06-11 10:20:5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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