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雨夜，师范大学文学院大楼四层，一具尸体静静地坐在哲学系办公室的皮椅上。
死者是五十二岁的方志远教授，脖颈处一道细长的伤口是致命伤。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，他的尸体被精心摆成了罗丹"思想者"的姿势——右手肘支在膝盖上，手掌托着下巴，仿佛在沉思某个深奥的哲学问题。
"第三起了。"荆鸿心蹲在尸体旁，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拨开死者领口，露出脖颈上那道几乎看不见血痕的伤口，"同样的手法，同样的姿势艺术。"
林艾站在他身后，强忍着法医正在检查尸体带来的不适感。这是她加入特案T组后参与的第一个大案，尽管在犯罪心理学领域已有建树，但直面如此精心布置的凶案现场还是让她胃部一阵紧缩。
"三个月前美术学院那起，两个月前音乐学院那起，现在是文学院。"荆鸿心站起身，一米八五的身高在狭小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挺拔。他脱下橡胶手套，锐利的目光扫过房间每个角落，"凶手在升级。"
林艾注意到他说话时眉头微蹙，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——不是单纯的职业关注，而是一种近乎个人的执着。
"现场发现什么异常了吗？"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组长身上移开，转向正在拍照取证的现场技术人员。
"除了这个。"技术人员指向办公桌桌面，"凶手用死者的血画了这个符号。"
林艾凑近看去。桌面上，一个由三个同心圆和几条交叉线组成的复杂符号在血迹中若隐若现。她立刻掏出手机拍了下来。
"前两个现场也有这个符号吗？"她问。
荆鸿心摇头："至少报告里没提到。要么是凶手新加入的'签名'，要么..."他停顿了一下，"前两个现场被忽略了。"
林艾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语气中的不满。看来前两起案件并非T组经手，而当地警方的调查显然没能让这位完美主义者满意。
"方教授最后被人看见是什么时候？"荆鸿心转向站在门口瑟瑟发抖的系秘书。
"昨、昨天下午四点左右，"女秘书声音发抖，"他说要留下来批改论文...保安说晚上十点巡查时办公室灯还亮着，但没注意里面有没有人..."
"监控呢？"
"只有一楼大厅和电梯里有，楼梯间没有。方教授...他习惯走楼梯，说是有助于思考..."
荆鸿心点点头，转向林艾："我们去看看监控，然后跟死者家属和同事聊聊。"
林艾跟着他走出充满死亡气息的办公室，深吸了一口走廊上相对新鲜的空气。荆鸿心的步伐很快，她不得不小跑几步跟上。
"你认为这三起案件是同一人所为？"她问。
"伤口特征相同，都是颈动脉一刀毙命，凶手显然精通解剖学。"荆鸿心头也不回地说，"把尸体摆成艺术品是他的标志。前两起分别是'掷铁饼者'和'弹竖琴的少女'。"
"那么这次选择'思想者'...是否有特殊含义？"
荆鸿心终于停下脚步，转身看她。走廊昏暗的灯光下，他的轮廓显得格外分明，下颌线条紧绷。
"这就是为什么局长坚持要你加入T组，林博士。"他声音低沉，"我需要你的专业分析——凶手为什么选择这些受害者？为什么选择这些姿势？那个符号代表什么？"
林艾感到一阵压力，但也有一丝兴奋。这是证明自己的机会。
"我需要更多关于受害者的资料，以及前两起案件的详细报告。"
"车上给你。"荆鸿心按下电梯按钮，"我们有三天的黄金时间。如果不能在媒体发现前破案，这所大学会陷入恐慌。"
监控室里，荆鸿心像一尊雕像般站在屏幕前，目不转睛地盯着昨天下午到今晨的所有录像。林艾则快速浏览着方志远的个人档案。
"死者是哲学系副主任，专攻西方哲学史，出版过几本颇有影响力的专著..."她低声总结，"已婚，妻子是本校历史系讲师，有一个在国外留学的儿子。同事评价...嗯，这里很有意思——'学术严谨但性格固执，与多位同事有过学术争论'。"
荆鸿心没有回应，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屏幕上。突然，他按下暂停键。
"这个人。"他指向画面中一个穿着连帽衫、低头走过大厅的身影，"昨晚九点四十八分进入，今晨三点零六分离开。看不清脸，但走路姿势很特别——右肩略微下沉。"
林艾凑近屏幕。那个身影确实可疑，但监控画质太差，无法辨认更多特征。
"通知技术科增强处理。"荆鸿心对旁边的警员说，然后转向林艾，"我们去见见死者夫人。"
方教授的家位于校园内的教职工住宅区。开门的是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女性，眼睛红肿，手里紧攥着一团湿透的纸巾。
"赵明德告诉我了..."方夫人声音嘶哑，"你们是警察？"
荆鸿心出示了证件："很抱歉在这种时候打扰您，方夫人。我们需要问几个问题，这有助于尽快抓住凶手。"
方夫人机械地点点头，让他们进屋。客厅墙上挂满了家庭照片，其中一张特别醒目——年轻的方志远站在一座古老的建筑前，脸上带着罕见的笑容。
"那是老图书馆，"注意到林艾的目光，方夫人解释道，"二十年前拍的，后来图书馆就停用了。志远...他最喜欢那里。"
荆鸿心在沙发边缘坐下，姿态看似放松，但林艾注意到他的目光不断扫视着房间的每个细节。
"方夫人，您丈夫最近有没有提起过感到威胁？或者有什么异常行为？"他问。
"没有...他整天就是备课、写书、指导学生..."方夫人摇头，"除了..."
"除了什么？"林艾轻声追问。
"最近几周他常常半夜起来，在书房工作到天亮。我问他在做什么，他说是在整理旧资料..."她的声音颤抖起来，"会不会...凶手就是那时候盯上他的？"
荆鸿心与林艾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"您丈夫与什么人有过矛盾吗？"荆鸿心继续问。
方夫人苦笑："志远性格直率，得罪的人不少。特别是和赵明德..."
"赵明德？就是刚才您提到的那位？"
"历史系主任。他们为了一笔研究经费争得不可开交，上个月还在 faculty meeting 上当众争吵..."方夫人突然压低声音，"其实...昨天下午赵明德来过家里，他们关在书房谈了半小时。志远出门时脸色很难看。"
离开方家后，林艾立刻查了赵明德的资料。
"五十五岁，历史系主任，专攻中国古代史，发表过大量论文...哦，这里有个有趣的点——三个月前第一名受害者被杀时，他正在国外参加学术会议，有不在场证明。"
荆鸿心启动车子："但昨天他与死者有过接触。我们去会会这位赵教授。"
历史系办公室比哲学系豪华得多。赵明德是个保养得当的中年男子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透着精明。
"方志远的事太可怕了，"他摇头叹息，"虽然我们有分歧，但他是个优秀的学者。"
"什么性质的分歧？"荆鸿心单刀直入。
赵明德推了推眼镜："学术观点不同罢了。他坚持西方哲学优越论，而我...更重视本土思想传统。最近学校有一笔跨学科研究经费，我们各自领导一个团队竞争..."
"昨天您去见他，谈了些什么？"
赵明德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："还是经费的事。我提议合作，但他拒绝了。"
"您几点离开方家的？"
"五点左右。之后我直接回了办公室，工作到九点多才回家。我的助理可以证明。"赵明德语气变得防备，"警官，你不会怀疑我吧？"
荆鸿心没有正面回答："方教授提到过有人威胁他吗？"
"没有。不过..."赵明德犹豫了一下，"上周他说发现了一些关于老图书馆的有趣资料，可能会'打败某些人的认知'。我以为他指的是学术上的发现。"
"老图书馆？就是校园西侧那座废弃的建筑？"林艾插话。
"是的，建于五十年代，十年前因为安全问题停用。校方计划下个月拆除它，在原址建新实验楼。"赵明德解释道，"方志远一直反对这个决定，说那栋楼有历史价值。"
离开历史系，林艾若有所思："两个线索交汇了——老图书馆和那个神秘符号。"
荆鸿心点头："先去图书馆看看，然后回局里分析监控增强结果。"
老图书馆是一栋灰白色的苏式建筑，四周拉着警戒线，门口挂着"危楼勿入"的牌子。荆鸿心轻易找到了侧门被撬开的痕迹。
"有人最近来过。"他低声说，手电筒光束扫过积满灰尘的地面，露出新鲜的脚印。
他们顺着脚印来到二楼的一个小房间，看起来曾是管理员办公室。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建筑平面图，桌上散落着几份文件和一本笔记本。
林艾戴上手套翻阅笔记本："是方教授的！最后几页记录了他最近在这里的发现...天啊！"
她的声音戛然而止。荆鸿心快步走到她身边，看到笔记本最后一页画着与凶案现场完全相同的符号，旁边潦草地写着："天体运行图？与命案有关？必须告诉——" 后面的字被一道急促的笔划涂掉了。
"他发现了什么..."荆鸿心喃喃道，突然，他的手机响了。接完电话，他脸色变得异常严肃。
"又发现一具尸体，"他简短地说，"美术系学生，同样的手法。"
美术系画室里，一具年轻女尸被摆成了波提切利《维纳斯的诞生》中女神的姿势，躺在铺满鲜花的台子上。脖颈处同样的致命伤口，旁边的画板上用血画着那个神秘符号。
"死者叫周婷婷，22岁，美术系大三学生，"现场法医报告，"死亡时间约在昨晚11点到凌晨1点之间。"
林艾强忍不适观察尸体："凶手在进化...这次的'艺术品'更加精细复杂。"
荆鸿心检查着画室角落："她是被带到这里的。看——"他指向地面几处拖拽痕迹，"凶手先在其他地方杀害她，然后搬运到这里布置现场。"
一位哭泣的女学生被带进来辨认尸体。
"周婷婷昨晚离开宿舍时说要去见个人..."女生抽泣着说，"她最近在做一个关于校园建筑的艺术项目，经常去老图书馆写生..."
又一个与老图书馆的关联！林艾与荆鸿心对视一眼。
"她提到要见谁了吗？"荆鸿心问。
女生摇头："只说是个'能帮她理解那个符号含义'的人。"
回到警车上，林艾翻看着两起案件的照片："凶手选择受害者似乎都与老图书馆有关。方教授在研究它，周婷婷在画它...那个符号可能是关键。"
荆鸿心启动车子："技术科刚发来监控增强结果。那个可疑身影离开时手里拿着什么东西...像是卷起来的图纸。"
"图纸？老图书馆的图纸？"林艾突然想到什么，"方教授笔记本里提到'天体运行图'...那个符号，会不会是某种天文图？"
荆鸿心猛打方向盘调头："我们得再去老图书馆仔细搜查。如果凶手在寻找什么，很可能还会回来。"
夜色渐深，废弃的图书馆在月光下投下诡异的阴影。荆鸿心和林艾持手电筒再次进入，这次直接前往地下室。
"大多数人都关注楼上，但秘密往往藏在地下。"荆鸿心边说边检查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。
门锁已被破坏。推开门，手电筒光束照出一个圆形房间，墙壁上绘满了与凶案现场相同的符号，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青铜装置，看起来像是某种古代天文仪器。
"这是..."林艾惊讶地环顾四周，"一个秘密天文台？"
荆鸿心检查着仪器："五十年代建的。冷战时期很多大学都有秘密科研项目。"他在仪器底部发现了一个暗格，里面空空如也，"有人拿走了里面的东西。"
突然，楼上传来脚步声。荆鸿心立刻关掉手电，将林艾拉到阴影处。
"有人来了，"他在她耳边低语，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，"很可能是我们的'雕塑家'。"
脚步声越来越近，一道手电光从楼梯口扫过。林艾屏住呼吸，感到荆鸿心的手臂保护性地环住她的肩膀...
更新时间：2025-06-11 10:21:1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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